众说纷纭话税收 —— 家族信托的风险隔离与税收

Original 廖敏威科先行财税信息库 2024-07-01

作者 | 廖敏

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

家族信托以其具备风险隔离、优化家族财富管理的特点，一直为人关注。在我国，以货币资金为财产设立的家族信托不在少数。本文拟介绍家族信托财产的风险隔离功能，并分析财产转移至家族信托，及信托财产收益分配的相关税务影响。

一、家族信托的风险隔离

根据《信托法》，信托财产的范围包括委托人通过信托交付于受托人的财产，及受托人管理该财产而产生的财产。信托具有财产风险隔离的功能，即除非另有规定，不得对信托财产采取强制执行措施。家族信托作为信托的一类，应遵守《信托法》等法律法规的规定。信托设立后家族信托财产的风险隔离与一般信托无异。

（一）信托财产的风险隔离

根据《信托法》，信托财产与委托人未设立信托的财产相区别，信托财产也不是受托人的固有财产或是固有财产的一部分。《九民纪要》亦规定信托财产在信托存续期间独立于委托人、受托人、受益人各自的固有财产。除了《信托法》第十七条规定的例外情形，人民法院对信托财产不得采取强制执行措施。例如，根据（2020）沪执复104号，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支持上海金融法院的裁定，认为涉案财产虽然登记在安信信托的名下，但信托财产独立于安信信托固有财产，除非适用《信托法》第十七条不能采取强制执行措施的情形，对于涉案财产的冻结，应当解除保全措施。

信托财产的财产权益比较特殊。委托人、受托人、受益人对信托财产享有的相关权利及其风险隔离分析，如下表所示：

（二）委托人是唯一受益人风险隔离分析

当委托人是信托财产的唯一受益人时，信托亦具有财产风险隔离作用。根据《信托法》，当委托人是信托财产的唯一受益人时，委托人因死亡或者依法解散、被依法撤销、被宣告破产，信托终止，信托财产是委托人的遗产或者清算财产。

若委托人是信托财产的唯一受益人，不排除委托人利用信托进行资产风险隔离，从而不利于委托人的债权人的保护。因为委托人可以不设立信托，直接委托专业机构，如受托人，对财产进行管理而获得收益，并以法定继承或遗嘱继承实现财富传承。如美国可撤销inter vivos trust，对委托人取得的信托财产产生的收益，委托人的债务人可以主张用于清偿债务。此外，在委托人对inter vivos trust有撤销权，或受托人向委托人分配信托收益有自主权时，委托人的债务人可以主张以信托财产清偿债务[4]。

因此，委托人是唯一受益人时，信托在一定情形下有可能成为隔离风险的通道，尤其当委托人预知设立信托后负有潜在债务时。

（三）家族信托之风险隔离

家族信托的风险隔离与一般信托同。委托人将全部或部分财产通过信托转移至受托人，可借由受托人理财的专业能力，实现信托财产的增值。除了信托法规定的例外情形，合法有效成立的家族信托的信托财产，其所有权人不是委托人，也非受托人、受益人。信托财产收益将基于信托，分配予受益人。

家族信托通常存续期限长，信托人需长期持续经营。若信托人经营不善，被依法解散、撤销、被宣告破产，信托终止，家族信托将存在不稳定因素。针对信托公司，《九民纪要》提出对信托公司自有财产采取诉讼保全措施时，须强化善意执行理念，优先采取有利于信托公司经营的执行措施。该等规定对于信托财产无直接影响，但有利于信托的有效运营。

二、家族信托的税务处理

由于家族信托无特殊的税收政策，税务处理各有观点，众说纷纭，尤其是委托人通过信托将财产转移至受托人是否为应税范围；家族信托架构下，受益人收到收益征税逻辑是什么？下图为家族信托简图，为分析税务处理做参考。

（一）财产转移至受托人

家族信托委托人将受托财产转移至受托人，此项转移是否为应税交易？目前我国税法尚无专门的规定。

1、是否构成赠与

赠与合同是赠与人将财产无偿转让予受赠人，受赠人接受的诺成合同。赠与将使财产所有权转移，但是无偿转移。对于信托，委托人通过信托将财产转移给受托人，受托人未支付对价，信托具有“无偿”的特征。然而，受托人不是信托财产的所有权人，受托人只根据信托享有占有、使用、处分的权利，受托人债务人不能向受托人以信托财产清偿债务。因此，信托财产由委托人转移至受托人，并不是所有权的转移，不构成赠与。

2、是否构成其他应税交易

有一种征税思路，认为转移货币不构成应税交易；委托人将动产、不动产通过信托转移至受托人构成应税交易，主要考虑如下：

转移货币：增值税和所得税方面，不视同销售，因此不是应税范围。

转移动产：增值税方面，构成视同销售，是增值税的应税交易。所得税方面，受托人获得动产，以动产的公允价值为所得交所得税；委托人按转让动产的公允价与账面价之差，交所得税。

转移不动产：如商业地产，增值税方面，构成视同销售，为增值税应税交易。土地增值税方面，属于土地增值税的应税范围。所得税方面，委托人按不动产公允价与账面价之差，交所得税。

契税方面，转移不动产，视为资产转让，由受托方交契税。印花税方面，不动产转让，由委托方和受托方交印花税。

作者认为，以上观点是基于委托人转移动产、不动产构成资产转让，产生相关税负。然而，按此逻辑，尽管转让货币不是增值税应税范围，所得税方面，受托人获得货币收入，将以货币金额为税基交所得税。

如上文分析，委托人将财产转移至受托人时，并未构成财产所有权的变更。受托人不是信托动产和/或不动产的所有权人，该等转让均不是所得税和增值税意义上的资产转让。因此，委托人转移财产环节不按资产转让交税，不产生以资产转让为征税依据的税负，如所得税、增值税、土地增值税、契税、印花税。

（二）信托收益分配至受益人

信托收益分配至受益人时，谁是纳税义务人，可能产生哪些税负？我国目前没有针对家族信托受益权分配的相关税务规定。

1、家族信托受托人不是纳税人。

受托人不是信托财产的所有人，对运营信托财产产生的收益不享有纳税义务。

首先，尽管受托人以自己的名义运营信托财产，但信托财产并非受托人的固有财产。在税法没有明确规定的情形下，不能按财税【2016】140号文的征税逻辑，将受托人作为运营信托财产增值税纳税人，也不能由财税【2016】140号文判断，受托人对运营信托财产过程中的收益有纳税义务。因此，受托人不以其固有资产对信托财产产生的税负交税。

其次，《信托法》规定，信托财产的范围包括受托人管理该财产而产生的财产。对信托财产本身的税款，不得采取强制执行措施。对此，有两方面理解。一方面，税款是由受托人管理信托财产而产生；另一方面，税款是向国家缴纳，需从信托财产中扣除。因此，受托人不是运营信托财产产生税款的纳税义务人。

2、如果受托人不是纳税人，谁是纳税人？

假设家族信托作为受益人收到收益，谁是该等收益的纳税人？作者认为，可以考虑家族信托是纳税主体；也可以考虑家族信托不是纳税主体，按委托人的身份（企业或自然人）适用相关税法规定征税，但税款从信托财产中扣除。

首先，家族信托是否成为纳税主体？

根据《信托登记管理办法》，家族信托作为单一资金信托，应在中国信托登记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产品登记，及受益权信息及等其他信息的登记。家族信托不是独立的法律实体，即其不是企业所得税法规定的企业，也非合伙企业税法项下的合伙企业。目前暂无可适用税法以家族信托为单独法律实体进行征税。

其次，若家族信托成为纳税人，不单独制定税收政策，可考虑按委托人的身份适用相关税法规定，对收益征税，但税款从信托财产中扣除（信托财产是最终税款承担方）。主要因为委托人对信托财产享有相关权益。例如，委托人可以在信托协议中约定信托的终止事由。并且，当委托人是信托财产唯一受益人时，委托人死亡或者依法解散、被依法撤销、被宣告破产，信托终止，信托财产是其遗产或者清算财产。尽管委托人不是信托财产的所有人，但委托人可以通过信托协议，灵活安排受益人的信托财产受益权。在所有受益人放弃受益权时，信托终止，信托财产归属于信托文件规定的人，信托文件未规定的，信托财产归属于委托人或者其继承人[5]。因此，委托人对信托财产的法律联系更紧密。

再次，根据《关于信贷资产证券化有关税收问题的通知》（财税【2006】5号），其征税思路是对信托不征税，受托人或受益人在一定情形下是纳税义务人。有观点质疑该等征税逻辑是否合法、合理。如前文分析，作者认为受托人和/或受益人作为信托财产的纳税义务人可商榷，毕竟两者均不是信托财产的所有人，除了以上分析的按委托人身份判断适用税法相关规定，对收益进行征税，以受托人或受益人的身份进行判断，也为可考虑的选择方案之一，但税款将从信托财产中扣除。

从税收角度，信托财产转移和信托财产收益分配方面，实务中存在较多不确定，家族信托逐步发展。在海外，家族信托发展相对成熟，离岸信托以其法律上具风险隔离和私密的特点，及低税/零税负等优势，吸引高净值人士在离岸地设立信托，实现其家族财富的有效管理。

注释：

[1] 《信托法释义》

[2] 此规则适用于一般信托，不限于委托人是唯一受益人的信托。

[3] David F. Powell 教案

[4] David F. Powell 教案

[5] 《信托法释义》

作者简介

廖敏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合伙人

美国波士顿大学税法硕士，税务师资格，企业法律顾问资格，上海法学会会员。

曾为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律师，任职于上市公司法务副总监、高级税务经理，并任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税务经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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